为防止高端机床产品和技术的违规出口及外流，日本政府近期针对机床行业的出口管制以及外国直接投资似乎正在趋严。一是，2023年6月30日，日本经济产业省网站发布公告，对一家日本机床生产企业发出警告，该公司涉嫌违规对中国和越南出口受管制的机床产品。二是，2023年4月24日，日本财务省正式发布有关日本《外汇与外贸法》的修正案，针对外国投资者在对日本直接投资或出资获得日本企业股权时需要“事先申报”并接受审查的“核心行业”，新增了机床和工业机器人制造业、蓄电池、半导体（制造设备）、船舶零部件等9个行业。而与上述管制和收紧投资形成“呼应”的是，受多重因素的影响，2023年6月以及2023年上半年，日本来自中国的机床订单额出现大幅下滑。

日本对于机床的出口管制政策

作为“瓦森纳安排”（简称瓦协）的成员国，日本两用物品的管制与瓦协的两用物品清单有着严格的对应关系。日本的管制清单中，与机床相关的物项主要列于第6项“材料加工”以及第2项“同核武器相关的两用物品”之中。虽然清单编码与美国和欧盟不同，但涉及机床的管制内容与美欧差别不大。而且，在有关“同核武器相关的两用物品”中机床的参数方面，日本与欧盟参数相同，与美国相比更为严格。

需要指出的是，近年来，为使出口商严格执行关于最终用途和最终用户的相关规定，防止物项的转用以及未经授权的转移，日本政府对于出口的受管制的机床中加装“转移检测装置”的态度逐渐明确。2021年10月，日本经济产业省贸易管理部安全保障贸易审查课长横田纯一、日本机床工业协会出口管理委员会委员长加藤伸仁，以及日本安全保障贸易情报中心（CISTEC）材料加工专业委员会委员长柴田明仁联合提出倡议，为防止未授权的“再出口”以及境外的“国内转移”，强烈建议机床制造商在出口的受管制的机床中加装“转移检测装置”。根据上述倡议，2022年2月18日，日本经济产业省宣布修改《出口许可、业务交易许可、特定纪录媒体等出口许可申请的文件种类及注意事项》，明确了“加装了转移检测装置的受管制机床，在检测装置正常运行的情况下，即使其再出口和再销售未事先获得经济产业省的同意，也可以事后再提出申请”。上述规则的修订意味着日本经济产业省在一定程度上放宽了对于加装转移检测装置的受管制机床在境外的再出口和再销售。

2023年6月30日，日本经济产业省网站发布公告，对SEALS株式会社（企业人编号：7020001047346）发出警告，要求该公司严格执行政府的出口管制政策法规。公告称，2014年至2022年期间，该公司在未获得经济产业大臣许可的情况下，违规向中国、越南等出口《外汇与外贸法》所列管的机床产品，因此向该公司发出“警告信”，要求其严格执行出口管制政策法规，彻底防止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日本政府收紧机床和工业机器人制造业的外国投资

日本政府在2020年度实施的修订版《外汇与外贸法》中，收紧了海外投资者对日本企业出资的标准。在外资收购对日本“国家安全”至关重要的企业的股票时，针对需要提前申报的标准，由持股比例10%以上修改为1%以上。并且在董事就任、业务转让和废止时也要求提前申报。与此同时，2022年5月，日本政府正式发布《经济安全保障促进法案》。该法案共包括“四大支柱”，其中第一大支柱就是“确保特定重要商品稳定供应”（即强化供应链韧性）。2023年1月，日本政府公布“确保特定重要商品”的商品选取方针，共列出了11类“重要商品”，机床和工业机器人就位列其中。2023年4月24日，日本财务省发布有关日本《外汇与外贸法》的修正案，针对外国投资者在对日本直接投资或出资获得日本企业股权时需要“事先申报”并接受审查的“核心行业”，新增了机床和工业机器人制造业、蓄电池、半导体（制造设备）、船舶零部件等9个行业。至此，《经济安全保障促进法案》中要求确保稳定供应的11类商品均已纳入收紧外国投资的“核心行业”之中。

多重原因令日本自中国机床订单出现大幅下滑

与上述日本政府收紧机床出口管制以及对日投资形成“呼应”的是，2023年7月20日，日本机床工业协会公布的最新机床订单数据（修订值）显示，2023年6月，日本机床订单总额同比大幅下降21.1%，其中内需下降30.4%、外需下降15.5%，外需订单中来自中国的订单大幅下降45.1%。2023年上半年，日本机床订单额同比下降15.7%，其中内需下降19.9%、外需下降13.5%，外需订单中来自中国的订单下降22.5%。由此可见，无论是6月单月，还是2023年上半年，日本来自中国的机床订单额降幅均远高于其外需的总订单额降幅。

一方面，部分日本企业将生产线从中国转移至日本国内或东南亚地区，令在华日企设备投资下滑，机床订单有所减少。日本政府为降低供应链过度集中以及中断的风险，实施了“供应链补贴国内投资促进项目”以及“海外供应链多元化支持项目”，一些日本企业正在将部分生产线从中国转移回日本国内或分散至东南亚地区，以获得政府所提供的建厂补贴。截至目前，“供应链补贴国内投资促进项目”共进行了三轮、遴选了439个项目，“海外供应链多元化支持项目”共进行了五轮、遴选了103个项目。而从日本政府委托三菱UFJ所进行的制造业企业转移生产基地的调查结果看，最近一年进行生产基地转移（国内回归、海外转移）的企业中，从中国回归日本本土的企业最多（从中国回归日本本土的企业有113家，向中国转移的日本企业有70家）。此外，向东盟国家新增海外转移数量超过回归日本本土的数量（从东盟国家回归日本本土的企业为36家，向东盟国家转移企业为57家）。而且，对于未来日本国内生产基地与海外基地的角色分工，无论是大企业还是中小企业，将日本国内生产基地视为创造新技术和新产品基地的占比最大。在华日企生产线的收缩，令企业在华设备投资有所下滑，设备采购减少，从而势必对日本的机床订单产生负面影响。

另一方面，在全球经济复苏形势严峻、俄乌冲突持续以及美联储持续加息所产生的负面效应的情况下，我国经济也受累于全球制造业低迷、核心通胀居高不下、金融条件进一步紧缩的困境。根据统计局公布的数据，尽管我国2023年二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同比增长6.3%，达到过去两年来最高季度增速，但上年同期比较基数较低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这一数字，而且低于市场普遍预期的7%以上的增速。从环比来看，二季度GDP相比一季度仅增长0.8%。尤其是，由于对外产业转移以及外需走弱导致企业订单下降，企业对扩大生产或投资犹豫不决而采取观望态度，民营企业固定资产投资在2023年上半年出现下滑，对于进口机床的需求也有所下滑。

然而，也有一些“惊喜”，在美西方对我不断收紧高端设备和技术出口以及疫情导致进口受限的背景下，来自工信部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中心的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五轴加工中心技术水平相比欧、美、日等，技术差距正快速缩短。在“04专项”等国家重大科技专项推动下，国产高端机床、数控系统、核心零部件开始在军工、航空航天等高端制造业领域实现进口替代，企业对国产机床“尝试”意愿也明显提升。而且，据日本媒体报道，部分中国机床企业正在“反向登陆”日本市场，例如北京精雕科技集团就已向日本精密工具生产商交付了其机床产品。